第二章 明星老千 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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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了新葡京酒店大门,阿宁已经大汗淋漓,胸口闷得厉害,仿佛重物在肩,呼吸困难。他脱下西装顺手扔在旁边的垃圾筒上,感觉并没轻松多少,一边挪动步子一边大口地喘着气。此时,他口干舌燥,心里如同被火炉烘烤着,这种干燥不是喝几口水能够解决的,他不由自主地向海边走去,那里全是水。璀璨的华灯把前方的路照得很亮,反着光。
  
  他已经走出几十米远了,后面好几个声音急促地喊:“老板!老板!等一等,您的衣服,等一等!”
  
  听见喊声,他慢慢地转回身,看见后面奔过来几个警察。其中一个警察拎着他的西装来到他的面前,关切地问:“老板,这么贵重的衣服怎么会丢掉?您没有问题吧?需不需要帮忙?”
  
  阿宁疲惫的笑了一下,无精打采地说:“不用。”转身又迈开了沉重的步伐。
  
  拎衣服的警察追上前一步说:“老板,您的衣服?”
  
  阿宁已经不想开口说话了,他小幅度地摆了一下手,意思是扔了吧!不要了!然后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走。
  
  他在前面茫然地走着,警察们在后面紧紧地跟着,一直走上了跨海大桥。从新葡京到跨海大桥不过几百米的距离,但阿宁走到这里已经是筋疲力尽了。他实在走不动了,手扶桥栏蹲坐下去。他把脸从桥栏的空隙歪向海面,被灯光照得昏黄的海水很有魔力地吸引着他,腥腥的海风吹在脸上,一阵阵的舒爽。
  
  片刻之后,他渐渐觉得空间大了起来,身上的负重感也减轻了,他知道自己不是来跳海的,就是想离大海近一些。因为这里空旷,这里安静,他只想有这样一个地方自己待一会儿。无论身体有多么虚脱,无论精神有多萎靡,自己肯定不会窝窝囊囊去死的。他更相信自己是一条顶水的鱼,已经习惯了逆流,无非是这次伤得重了一点,但没死就不算结束……
  
  正茫然地想着,一阵忧伤的音乐声传来。阿宁一听,是那首熟悉的《布列瑟农》。他转过头,看到那个拿衣服的警察掏出西装口袋里的手机,看了一眼,大声说:“老板,您的电话,是妈妈耶!”
  
  阿宁这才想起这首曲子是自己的手机铃声。他使劲甩了一下头,接过电话,看到雪亮的屏幕上写着“妈妈”两个字。他心里猛的一紧,瞟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,这都午夜十二点了,七十多岁的老妈早该睡觉了,平时都是中午或傍晚给老妈打个平安电话,老太太这时候怎么能来电话呢?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啊?
  
  他马上接通电话,刚说了一声“妈”,电话那头老太太急切地抢着问:“儿子,你没事吧?你还好吧?”
  
  “好啊,妈,您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啊?”阿宁不解地问。
  
  “好就行,妈突然醒了,心里总感觉你那边有事儿。真没事儿吧儿子?”老太太还是不放心。
  
  “没事,没事,我好着呢!您睡吧,我还有点儿事要忙,就不跟您多说了,别担心啊!”阿宁尽量语调平稳,他怕老太太听出不对劲儿来。
  
  “不对!儿子,你有事儿!妈能听出来,别看妈岁数大了,但妈不糊涂!你肯定是碰上事儿了,妈的感觉灵着呢!快和妈说说,是不是缺钱了?”
  
  听完老太太这些话,阿宁知道母子永远都是连着心的。聪慧了一辈子的老太太和自己是有心灵感应的。他忙说:“不缺!不缺!我这不是做生意呢吗,缺啥钱啊?再说,缺也不缺您那俩钱儿啊!”说完,阿宁的眼泪在眼圈直打转儿。
  
  老太太说:“儿子,跟妈你就别撑着了!把卡号发过来,明天银行开门妈就去给你汇钱。你忘了?妈有钱,不让小玲知道。”
  
  小玲是专门照顾老太太的小保姆,她要是知道了姐姐就会知道。
  
  经老太太一提醒,阿宁想起自己刚出狱时,老妈曾悄悄地拿出一张银行卡,偷偷告诉他,这卡里有六十万块钱,是卖咱家老房子的钱。你现在有钱了,妈就把它当棺材本儿了。想到这,他犹豫了一下,对着话筒说:“妈,您床头的小本子上不是有我的中国银行账号吗?明天您给我汇十万块就行,我就够用了,等生意回款我再给您打回去。”
  
  老太太高兴地说:“好!儿子,妈就说你缺钱了吗!明天上午九点前,妈就给你汇过去,呵呵……”
  
  说完老太太挂断了电话,阿宁心里酸酸的。他一下明白了,天下的父母都会因为被孩子需要而幸福!眼泪顿时流了下来。
  
  此刻,阿宁这颗一直坚硬的心变得无限柔软,他已经无法抑制住自己的伤感,多年不曾流过的泪,一下子全都奔涌而出。他呆望着远方,无声地抽噎着,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奔流。
  
  警察们静静地看着这个沉湎于悲恸之中的男人,谁也没说话。
  
  不知过了多久,警察们扶起瘫坐在地上的阿宁,帮他披上西装,问他住在哪里,阿宁说住永利,警察拦了辆车将他送回酒店。
  
  因为澳门经常发生赌客破产后自杀的现象,所以酒店的窗子都是打不开的。甚至,有的地方还挂着“禁止在此处自尽”的条幅。警察一旦发现有自杀倾向的人,就采取尾随、跟踪、护送等保护措施。真是没有一种快乐不危险,没有一种平淡不乏味啊!
  
  阿宁向警察道了谢后,头重脚轻地回到房间。一进屋就瘫软在床上,心里苦的直想哭,可是*哭还无泪,他扯开嗓子干嚎了两声,如同一个亡国之君一样呼天呛地。
  
  嚎完之后,他双手抓着短发,使劲地挠着,这一千多万输没了,自己彻底钻进了死胡同,旧伤未愈,又添新痕,真是越渴越吃盐啊!从今以后,自己将面对怎么样的曲折呢?心里一点底都没有,前途太渺茫了!自己向老妈要十万块钱,确实是逼的,打耗子还得有个油纸捻呢,怎么也得先活下去,走一步算一步吧!谁叫自己太贪心把持不住呢?赢的时候收手多好,哎!从一开始不赌多好,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的。
  
  他越想越憋屈,心里火烧火燎的,呼吸都发烫,想喝口水润润嗓子,可是浑身提不起来一丝的力气。满脑子都是这些解不开的揪心事,昏昏沉沉地迷糊着……
  
  恍惚中,朋友们的笑脸瞬间化成凶神恶煞,直奔自己逼过来。他开始躲闪,可是,怎么躲也躲不开。他开始跑,拼命地跑!恶煞们在后面追,拼命地追!越追越近,越近越急!越急越迈不开腿,急得他大喊大叫。突然,扑通一声,他一下子掉进了熊熊燃烧的火坑里。他奋力地扑打,奋力地呼喊,奋力地躲闪,通红的火炭使他无处落脚,烫得他连蹦带跳。跳着跳着身上烧着了,连肚子里也着了,嘴里都喷着火……
  
  火就这样烧着,也不知道烧了多久,他实在挺不住了,一轱辘爬起来。抓起床头柜上的矿泉水,手忙脚乱地拧开盖子,咕咚咕咚灌下肚去。不行,嗓子还在冒烟,他拉开冰箱,把里面两瓶果汁也灌进了肚子里,这才有了逃离火坑的感觉,肚子里的火才被浇灭。他没有爬回床上,直接顺着冰箱柜门滑坐在地毯上,大口大口地打着水嗝。抬眼望窗子,天都亮了。一看表,已经是上午九点了,自己睡了五个小时。这五个小时是在梦里被追杀、被焚烧的五个小时。凤凰可以浴火重生,那么,自己也在经历涅槃吗?
  
  他坐在地毯上喘着粗气,突然,手机“嘀”的一声提示有信息进来,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手机,打开信息一看,是一条银行的信息回报,内容是他那张基本没钱的中国银行卡里,多了六十万元人民币。
  
  他眼泪刷地下来了,这是老妈把自己的棺材本儿都给儿子汇来了!他泣不成声地一边咧嘴哭一边拨电话。电话接通后,他哽咽着埋怨老妈:“妈,不是告诉您我只用十万吗?您咋都汇来了呢?”眼泪想止都止不住,哭的十分难过。
  
  “唉呀,妈要钱有啥用?儿子,你既然连十万块钱都缺了,妈还想不到你现在的情况吗?不够的话你姐那儿还有……”
  
  老妈的话更让阿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家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,只知道他干的都是大事,挣的是大钱,刚出狱就豪车豪宅的。
  
  阿宁哭得泪雨滂沱,赶紧挂了电话。坚强的男人不一定心就是石头做的,母爱深深地触动了他那根最脆弱的心弦。他突然懂得了任何人在关键时刻如果有亲人的关爱,都不会走绝路。他抽噎着编辑了一条短信,群发给了亲人和朋友。内容是自己出国几天,回来后再跟大家联系。然后关掉手机,撑着无力的身体爬回床上。痛心疾首、痛定思痛地舔舐着伤口……
  
  两天两夜后,阿宁才打起精神走出房间。
  
  …………
  
  听阿宁讲完这段经历,平日里比傻姑娘都欢快的杨琳琳已经哭得一塌糊涂,她心疼地将爬满泪痕的小脸儿贴上阿宁的胸膛,喃喃地说:“你好可怜,赌博真是害死人哟,我以后也不赌喽!”说完双手紧紧搂住阿宁的腰。
  
  阿宁的眼睛仍然呆望着天花板,心里翻腾着……
  
  良久,他长叹了一口气,看着杨琳琳有些哭肿的美目,沉痛地说:“你以后真的别赌了,那一下子,我就彻底明白了,赌就是一条通往深渊的单行道,任何人赌下去都将万劫不复!是赌徒就战胜不了这个心魔,迟早死路一条!”说完轻柔地抚慰着杨琳琳……
  
  杨琳琳不住地点着头,少顷,她抬起泪眼关切地问:“之后呢?昆哥的钱还没还哩?”
  
  阿宁调整情绪,讪笑了一下说:“还个屁,没多久昆哥就彻底告别了澳门,去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去了。电话倒是通过几次,他绝对仗义,没向我要过钱。都是劝我早日收手,干点正经事!呵呵……”
  
  “那你老妈的钱汇回去了没有?”杨琳琳接着问。
  
  “没有,到现在都没有汇回去。唉!紧饥荒一刻也没给我喘气儿的机会呀!每次弄到钱,我都想先给老妈汇点儿,但是,老太太总是一句:儿子,妈用钱干啥?你平平安安的,妈妈就比有一座金山都高兴!”阿宁说完,脸上浮现出一丝被关爱的幸福,搂着杨琳琳的手臂紧了紧。
  
  杨琳琳见阿宁的情绪有所好转,也一扫脸上的阴霾,露出了调皮的笑脸。但是,仍克制不住好奇,又问:“房子和车子赎回来没有哩?”
  
  阿宁撇了一下嘴,自嘲地笑了一下:“赎倒是赎过,而且还不止赎了一回,赎完又押上有个屁用!赎一回押一回的利息,都赶上工薪层一年的工资了!呵呵,现在还在贷款公司押着呢!”
  
  杨琳琳“切”了一声,翻着眼睛嘲笑阿宁。忽而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,又问:“你那特殊朋友是啥子朋友嘛?钱还了没有?”好奇的样子像个求知*永远满足不了的孩子。
  
  阿宁定定地看着杨琳琳,有些痛苦和隐晦还是不能告诉她的。有些话真是多说无益,两个人做的事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!于是,他又叹了一口气说:“娘们儿家家的别啥都问,我可以告诉你,他的钱不但没还,而且这个朋友只要有钱,对我有求必应!否则,我都不一定能撑到今天。不过,他现在也不太好,紧巴巴的。”
  
  “噢,是这个样子哟!你还保密,我不问喽!可以了吧,哼!噢,对喽,你那次输的那样惨,为啥子还赌哟?”杨琳琳好奇心没完没了。
  
  阿宁刚缓过来的心情被这一问,又缓缓下沉,惆怅满怀地说:“唉!说出来没几个人会相信,我是输怕了不敢赌,可是呢,却又被饥荒逼的必须去赌。曾经多少次,要债的把我逼的实在没招了,大钱又弄不着,就想办法撺掇个几十万去搏一下子。反正就算是多输这几十万也坏不到哪里去!不过,自从那次以后,我绝对可以控制自己,最多就输过五十万,赢到是赢到过两三百万。而且,我拿去赌的钱都是有指望的,不打无把握之仗,从来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,都有回旋的余地!现在摸着弄钱的道了,就一把不赌了,真的!绝对有脸!”阿宁说完郑重其事地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脸。
  
  杨琳琳像是被阿宁的痛苦重新感染了,收起了刚刚的调皮笑容,撅着小嘴儿幽怨地说:“看我好像蛮快乐地,其实咱们两个差不了许多!我们两个都好可怜哟!”说着眼睛又有点红了。
  
  阿宁抱紧了她,吻着她的眼睛,哄她说:“哭个屁呀!车到山前必有路,只要别赌了,咱们就有路可走!”说完用下巴轻一下重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脸颊……
  
  杨琳琳温柔地说:“我再怎么惨也比你强一些,包里这些钱你先拿去应急好喽!”
  
  阿宁感激地望着她,亲了一下她可爱的小嘴儿,然后动情地说:“这点玩意儿给我也不解渴,我不用!”杨琳琳刚要坚持,阿宁一下吻住她的唇,堵住了一切。
  
  少顷,杨琳琳也燃烧了起来,这对同病相怜的男女紧紧地拥吻着,用身体相互慰藉着彼此。他们都赌掉了自己的人生,虽然没有达到众叛亲离的地步,但是,现在最可依赖的只有同样孤单的对方了。除了两人疯狂地肆意胡为之外,再没有其他方法能够治愈这种孤独感了。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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